2014年4月23日 星期三

守業難 守霸業更難

不用馬浚偉提醒,大家都知道創業難,守業更難這道理,政壇如是,體壇也如是,縱觀史上多個王朝,都免不了將軍一去,大樹飄零的命運,John Wooden的UCLA棕熊隊,在NCAA籃球賽所向披靡,12年間拿了10個錦標,他的繼任人只得活在他的陰影之下,跋前躓後,動輒得咎,除了拿冠軍之外,永遠滿足不了貪心的球迷,Wooden之後四任教練,沒一位可教多於三年,即使帶領球隊殺入決賽,後來成為一代名帥的Larry Brown,一樣無功而回;又如美式足球NFL的綠灣包裝者隊,在名教練Vince Lombardi領導下,拿了頭兩屆超級碗冠軍,但他之後的兩位教練,合共只帶領球隊打過一場季後賽,兼且落敗而回;如此看來,莫耶斯之失敗,也只是順應這個規律而已。

成功的教練(也推而廣之其他範疇的領導人),幾乎都是強勢的教練,正如西方諺語經常說:Nice Guy Finish Last,在體壇,好好先生注定無運行。

強勢的教練,命格跟曾志偉一樣,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,他們往往能將球員潛力完全釋放出來,甚至打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水準來,但人畢竟不是機器,日日出盡全力,總有油盡燈枯的時候,最明顯的例子,就是著名的
火爆教頭,前印第安納大學籃球隊教練Bob Knight,他教出三支NCAA冠軍隊,但陣中球員到了NBA,除了Isiah Thomas外,沒一個數據見得人,跟大學時的表演形成強烈的反差。因此,名教頭往往留給下一任一個殘陣,令繼任人大嘆巧婦難為無米炊,觀乎今屆曼聯的陣容,就有這種感覺,

強勢的教練,身邊往往很難容得下另一個強勢或有才能的人,這未必是因為忌才,可能只是一山不能藏二虎而已,於是他們身邊很大機會是「順得人」,這種人,當副手一流,但當正印,卻只是印證了「彼得定律」的正確性而已。

強勢的教練,總會建立一個圍繞他而運轉的系統,猶如太陽之於太陽系,當外面的新教練空降至此,成為「新太陽」,即使是才智之士,也未必能適應這套體系,但突然作出改變,陣中球員又未必接受,而且也非朝夕之事,我甚至認為,這種新教練,令我想起粵語片中的家嫂白燕。

那麼,體育史上有否出現過成功的傳承,猶如文景之治,又或康雍乾之盛世,答案是有的,而且都是內部提升。


在籃球壇,波士頓塞爾特人隊的教頭Red Auerbach,成績簡直是驚天地,泣鬼神,10年內9奪總冠軍,但當他退休後,誰人來帶領球隊呢?答案是一代中鋒,卻全無執教經驗的Bill Russell,因為Red Auerbach知道,整個球壇除了他之外,只有Russell可幾管得到自己,不錯,Russell未必是偉大的教練,不錯,接班第一年,8連霸的波士頓終於失落冠軍了,但緊接兩年,Russell帶著一批老弱殘兵,竟爆發小宇宙,連拿兩次總冠軍,硬是把波士頓第一王朝延長了兩年。到Russell退休後,也不再當教練,而接任的正是其舊隊友Tom Heinsohn,波士頓經歷一年陣痛期,又迎來了波士頓第二王朝,拿下兩個總冠軍,堪稱史上最成功的交棒例子。當然,這段期間,一直擔任總經理不是別人,正是Red Auerbach,也是令球隊政權順利過渡的一大利好因素。


另一個成功例子是大西洋彼岸的利物浦,利物浦王朝奠基者是Bill Shankly,他領導下的利物浦,無疑是英國的班霸,但總是跟歐洲盟主差了一步了遙,而他執教時最大的貢獻,是設立了The Boot Room,成為總教練與助教商討球隊事宜的地方,也是訓練繼任人的「木人巷」,Bill的繼任人正是來自The Boot Room的Bob Paisley,說他成功延續王朝,倒不如說青出於藍,Bill拿不到的歐洲冠軍,他拿了三次,還奪得19個冠軍,到Bob Paisley退休,又由另一The Boot Room成員Joe Fagan接任,並再拿下一次歐洲冠軍加一次聯賽冠軍,Fagan執教數年便退休,繼任的杜格列殊並未在The Boot Room接受「教育」,但還是保留此傳統,可惜杜格列殊之後,並沒有從The Boot Room提拔接班人,反而從格流找來桑拿士(雖然桑拿士球員時代最光輝的時刻正是効力利物浦),而The Boot Room制度也在桑拿士時代終止的,後來利物浦也傾向在外找人,碰巧的是,這也是利物浦衰落之始。

我得強調,無論波士頓或利物浦的例子,都是數十年前的事了,在今天,一年甚至半年便要打出令人滿意的成績,任務變得比以前更艱鉅。或許,在今天這個講求即食的年代,王朝也變成了一種奢侈品了。

2014年4月8日 星期二

上帝不寫回信




請注意,本文不是DSE中文科的範文,網上已有無數高手寫出令人拍案叫絕的答案,筆者只打算借題發揮,寫寫運動場上的沉默事件。

幾乎任何一個球迷都知道,在球場上向球證力陳己見,也不可能改變裁判的決定,最終往往換來一面紅牌或技術犯規,因此,聰明的球員往往選擇了沉默,在這個時候,沉默或許是必要的,不過,也是很委屈的。

但有些時候,在賽場上的沉默也可以作為回應。話說40至50年代,波士頓紅襪隊有一位著名球星泰特‧威廉士( Ted Williams),這位可能是史上最偉大的打擊手,兩度成為三冠王,也是史上最後一位打擊率達四成的球員,簡直是紅襪之王者,但那個年代,也正好是紐約洋基隊的盛世,威廉士表現再好,惟獨力難支,波士頓紅襪隊始終與冠軍無緣,於是威廉士也成為波士頓傳媒和球迷的撻伐對象,而心高氣傲的威廉士也絕不肯示弱,於是兩者關係愈鬧愈僵,到了60年,42歲的威廉士來到最後一季,9月28日,紅襪主場最終戰,他發放出球員生涯最後一次的花火,轟出生涯最後一支全壘打,而美國文學家John Updike便寫出了那場比賽的景象:「威廉士揮動了球棒,就打出全壘打,如同他每次打出全壘打那樣。他跑得很快,臉不笑,頭向下看,也不揮帽,他直跑入座位區。我們大聲叫他名字,叫聲有如哭聲,但他就是不出來。他從來不回應觀眾的歡呼,即使是在他的最後一場比賽也不這樣作,要知道,上帝是不寫回信的。」

威廉士,選擇以沉默來反擊那些曾經把他批評得體無完膚的球迷和傳媒,他的沉默,是對一個充斥愚昧群眾的時代的控訴!他高高在上,睥睨眾生,任何一句說話,都已變得多餘的。

面對不公義,也不一定要雄辯滔滔,據理力爭,有時不發一言,簡單一個動作,便足以代表一切。正如大家都不會忘記,《死詩人協會》(對!我真的不太喜歡《暴雨驕陽》這個片名)尾段,一眾學生站在書桌上作無聲抗議,便是其中一個令我難忘的場面。

在體壇上,也有相近的場面,那是1968年墨西哥城奧運會,在男子200米項目,金牌和銅牌得主都是來自美國的黑人選手,分別是湯米‧史密斯和約翰‧卡洛斯,在頒獎台上,他們兩人沒有穿鞋,手戴著黑手套,當奏起美國國歌時,兩人俯首並高舉著拳頭,赤腳是為紀念黑人所遭受的貧困、不平等的待遇,高握著的拳頭則是向黑人民權運動致意。

這個舉動相當轟動,他們兩人立刻被驅逐出選手村,並且終身不能再參加奧運比賽,但他們的舉動,已經足以向世人說明一切,如今,人人都視他們為不畏強權的英雄。一個動作,比任何一句說話都更足以留存後世,更有象徵意義。

有些時,沉默不是懦弱,沉默也可以是一種力量,端視你抱持甚麼態度而已。